回家乡
回家乡
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,我回了一次老家,河南济源邵原,那是我自9岁来杭州六年来的第一次回故乡。自来杭州后,分外思念老家,思念什么呢?我似乎知道却又不确定,因为回的这趟老家,至今思来,犹觉恍惚。
以前读书,常见思乡题材的,无论诗或散文,如《静夜思》,如《想北平》,但当时不明白思乡为何会如此使人愁,当时的我,未曾长时间离开过家乡的我,对这种感情是不能深刻体会的,而且当时的我心中也向往着外界。直到来杭州多年没有回老家,思想成长最快的这段时期没有回老家,我才明白了什么叫思乡,思念着什么不甚清楚,但却肯定我是思乡的,多次在梦里梦见的。
到杭州东站坐火车,到洛阳,再坐大巴车,到济源。大巴车上,听见别人讲:“咱济源的路就是好啊!那合肥,一个省会城市,路那么烂!”对苦恋着故乡的人来说,家乡的一切都是好的。下了大巴车,换乘公交车,终于到达了升龙城小区,我们家在老家买的新房子,我也从未来过,进门的一刻,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,因为真正有了家的感觉。
自有记忆起,一直有寄人篱下之感,来杭州前,住在租的土房子里,屋外还自己家用木板搭了个大棚;来杭州后,先是在小学对面十几平米的房子住了四五年;而后搬到另一处三十平米左右的屋子,大了一倍,心情都不同了;一年后又搬到我爸工作的厂里。
一直是狭小的房屋,无专用的厨房、客厅、卧室等,所以当踏进属于自己的百平米的房子后,才会真正体会到家的感觉:可以随意躺在沙发上,不似在别人家那般拘束;可以洗澡在家里,想洗多久洗多久;可以……家,原来是这样的感觉。从小到大,我一直都很羡慕别人家的三室一厅一厨两卫等……
在小区有几家小超市,我去一处时,看见了只在老家才吃过的,六年未曾吃过的零食,难言欢喜的买了许多。后父母因舟车劳顿,待在家中休息,而我则拿着母亲的手机,扫辆共享单车,开个导航,开始了在一个新的城市的闯荡。
我不知我当时是哪里来的勇气:在杭州,我已生活六年,但一个人走在市区仍会感到心慌,而在济源,虽是老家,但以前来时的印象已无,因本就未曾来过几次,我为何如此自信呢?我想,还是因为这是我的家吧!苏轼说,此心安处是吾乡,同样的,于吾乡处心自安。
家乡的路很好,车辆不是很多,骑自行车实在是舒适极了。
我去了丹尼斯,以前我一直以为是小卖部的别称,在里面逛了好一会儿,不为购物,好似参观;去了新华书店,比较大的一个,在书架间来回走了许久;去了济源一中,我们老家最好的高中,但可惜在门口被拦住了。我在每一处地方都想驻足环顾,欣赏故乡这个美好的城市。我对家乡的每一处都充满新奇感,充满喜爱,四处眺望,想把他们刻进脑子里,在回忆时能够清楚地想起所有地点、所有风景。
回到家中再出来便是坐公交车去我在城里补课的表哥家里。公交车是免费的,令我再次感叹家乡的美好。
到达我表哥所住的小区门口,他出来接我。不一会,我就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走了出来。六年不见,表哥的变化很大。他长高了许多,也戴上了眼镜。见面他便用熟悉的家乡口音让我想起了儿时的他。“你都长这么高了?!”他携着我一起走上楼。打开们,我看到的是一个冷清的屋子。沙发、桌子、空调、电视。我问他:“就你一个人住这里吗?”他答道:“一般就我一个人,有时放假或下雨天我妈会过来。寒暑假不补课时我会回去。”我们一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。之后我看到他拿一个按键的老年机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。然后我看他走到电视机旁摸索。“我在找线,我在家不看电视,线都拔了。”我说算了,我也不看。我问他一般在家干什么,他说就学习、看书、听音乐。之后我们一起走上楼,我四处打量着。我走到书房,站在一张书桌前,看着墙上贴的学习计划,方格内满满的笔芯,台灯,我沉默了。表哥他变了太多太多了。
从前的他是爱玩的,我和他总是一起玩游戏。以前我们家没有电脑,而他家有,我便总是去他家和他一起玩电脑,我们一起玩各种双人小游戏,如造梦西游,三国小镇,勇士的信仰等。她还有个妹妹,比我还小三岁,也想玩电脑,她妈妈也告诫我们要给妹妹玩,但我们常常让她玩一会儿巧虎后,软硬兼施地拿下电脑掌握权。在临走杭州之前,我们最后玩的游戏是下载下来的单机游戏,忍者神龟,当时我们探索按键就探索了很久。也不是仅仅只有一起玩电脑游戏的经历。我们那里有一年一度的赶会,许多店铺沿街摆摊,十分热闹。我记得有一晚在他家睡,早上他妈妈把我们叫醒,给我们一人十块钱让我们自己买东西去,这对于当时的我绝对是一笔巨资了。我还记得我表哥他在晚上到一家店铺买了一只小乌龟还有龟粮。
总而言之,我印象中的表哥是贪玩的,不好好学习的,没想到变化如此之大,如此自律,如此认真,衷心祝愿他能上很好的大学,他配得上。
因要回到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办身份证,我们便在市郊区坐客车,前往农村,乡下,山上。我们那里称回农村里是上山。沿着徐徐而上的山路(虽是山路,却也是由柏油铺就,路边有鲜艳的花朵,山外也有壮阔美丽的风景),我们爬升,渐渐地靠近邵原。
下了车,先觉荒凉、陌生,后环顾,才逐渐找到与记忆中重合的部分,是小叔家的药房,往左是许多鞋行,中间一条巷子的入口。再往左有百货。中间那条巷子门口有两个石狮子,当年我还总是往它们身上爬,现在却觉十分矮小;走进便是西街,中间一点路曾有老人下象棋,往往一块大棋布,上置大木棋子。走得更深,便见到我家曾卖家具的地方,墙壁已经完全残破,门紧锁,前面地面是水泥,我看到一个皮肤略有黝黑的平头男孩,在玩弹弓,正对着什么东西射,我确认是张龙,昔时的玩伴,玩着弹弓,正如当年;他还是那么喜欢弹弓。我以为时隔六年,一切都已物是人非,但张龙还是从前的模样。我上去低声说了“张龙。”他有些惊讶:“你认得我?哦,你是三毛?都长这么高啦?!”我已不记得我接下来说了什么,想必是些没有意义的话,旁边的店铺是一个叫“小兰”的人开的,与我们家的关系挺好的,她注意到了我,也很惊讶,邀请我吃饭,我推辞了,后离开了,没有多说什么,走出西街,走过转弯,沿坡向上走,不一会便到曾常玩的小公园。没想到如此之近,曾在此玩捉迷藏;也曾在河道上蹿下跳。
我前去我记忆中我表哥他们住的地方,他们住的是商品房,在楼上。我走到楼下,看见一个女孩在玩,在玩什么现在记得不真切了,但觉得她的脸很熟悉,原来是我表哥的妹妹,我看看她,她也看了看我,我好像没说什么话,转身走了,然后好像听见他叫了声“你是三毛哥哥吗?”我不记得我为什么直接就走了,为何不去一下那个意味着童年快乐的地方。
往东街去,几乎没有顾客的两排店铺,老板们都在路旁摆张桌子,放下凳子,打起了牌。我看到了蛋糕店,买了个最小的蛋糕,与以前一样,一元钱一个,但吃起来已经没有以前那份欢喜。曾经往往只有节日或生日才有机会吃到这一元一个的蛋糕。往以前的家那边去,路上一片荒凉,没什么人了,商店的招牌大多都是用油漆刷的,这时才注意到故乡是如此的贫瘠,家所在的院子门是开的,大棚们也是开的,仍摆放着不少木头,但里面的门是锁着的,上面用粉笔画着丁老头。物是人非画依旧,看着黑黑的木门上的模糊的画,只觉得悲凉,沧桑。那些时光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,任凭我如何回味,徒增伤感。
我开始往回走,在“四毛店”——我们上小学时最喜欢的小卖部,四毛是你拿五毛买东西还可以送你个一毛的糖之类的东西。我在那里试图找回些童年的感觉,便买了一些吃的,像印象中的那样,可乐味的糖等,都依然受小孩子欢迎,依然摆在那里。
回去路上还经过了“一块三包店”,在那里,五毛钱的吃的,你可以花一块钱买三包。我问问店主还是一块钱三包吗,她说是的,我买了两块钱吃的。继续走我的路。
之后我们经过荒凉无人的道路,来到门都有些破的派出所办身份证。里面的挂牌等都很旧了。办好后我们回到西街。我爸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要办,我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,便一个人先坐上了回城里的客车,走了。所有见到的故人、故地,都只是匆匆一瞥。
我无意地留恋着他们,却又无从面对。